穆于歸

※适度化用了部分音乐剧的原创内容

※排版问题，配图另发

临近傍晚的时候天公作美，终于放了晴，一轮澄黄的日头缓缓浸在不远处蜿蜒的群山中，带走了冬日里原本弥足珍贵的温热气流。接连飘了好些天的碎雪早已铺满山谷结成硬邦邦的冰，此时正在夕照下投射出刺眼的光芒。一众锦衣男子正骑着马簇拥在一起，偶有二三人交头接耳，正小声议论着什么。

不远处，马蹄踏在冰面上发出的“哒哒”声由远及近，打破了此处的平静。人群突然躁动起来，却只有他们中唯一身着玄色礼装的男子应声下马，向前疾走几步，来人的身形已经在逆光中看得清楚：长发高束，衣袂纷飞，烫于胸甲上的龙胆纹张扬如其人。“鬼切。”男子勒住爱马站定，向远处众人颔首致意，待随行的护卫把大氅交到他手中后，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了。不消说，身后关于他的议论顿时再起。

这次狩猎，源氏长男毫无悬念地拔得了头筹。自继任以来，他越发频繁地出入于各大世家，虽然在众贵族中仍算作后辈，但其野心与与之相匹敌的城府与谋略，已不允许“源赖光”这个名号被谁所轻视。眼下，源赖光已经回到府邸更衣，晚些时候，他还要赴藤原家的约。

天边的夕阳只残存有一抹余晖，屋子里黑洞洞的，尚未掌灯。源赖光双手平举立于檐下，近侍鬼切正麻利地为他解开肩甲。“嘶。”“主人？”不留神碰到赖光的小臂，不想竟惹得他倒吸一口气：“受伤了吗？”“不妨事，只是擦到了。”“我来给您上药。”不由分说撩开男子的袖口，一大片淤青像是有生命力一般，赫然延伸到更深处的袖管中去，零星点缀着的血珠已经凝固成黑色，鬼切不由愕然，情急之下握住了主人的右手，抬眼看向源赖光。

指尖触到一片冰凉。白发男子纹丝不动，定定地看向鬼切眼睛深处：“无礼。”“……是，主人。”源赖光目送鬼切神色黯淡地退后几步，不着痕迹地拉下袖口：“我去上药。”

又做了不讨主人喜欢的事情，鬼切垂头站在原地，有些愤愤地咬了咬下唇。他的主人说他是家传佩刀的守护神，可他哪里像是把利刃应有的样子，总是被主人呵斥，仿佛既不够出色，作为近侍又笨拙地显得没什么涵养，还冲动做了冒犯之事。要是刚才没有……就好了吧？鬼切胡思乱想着，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，神色不免有些沮丧，暗自祈祷源赖光不会因此疏远自己。

“你也要适当准备一下，鬼切。”鬼切一眼瞥到源氏手腕上缠绕的绷带，心下稍稍有些宽松，之后才留意到源赖光已经换上了狩衣。“晚间还要与我一同赴宴，不要耽误了。”鬼切急忙应了，转身回到房间更衣，压在心头的石头这才算彻底松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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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藤原家的女儿已经长到待嫁的年龄，”趁着来时步行的机会，源赖光已将事情交代地七七八八：“老东西打着做东的旗号，一时不停地为她张罗婆家，也该轮到源氏了。不过话说回来，红叶小姐据说是远近闻名的能歌善舞，又生得绝美，如有机会一亲芳泽，想必也是我的幸运，呵呵……”

眼下，绝美的红叶小姐一曲舞毕，正与源赖光交谈甚欢。鬼切坐在席外，不觉有些意兴阑珊。远远地看过去，鬼切始觉此时源赖光的脸上才浮现出少年应有的神色：那毕竟是正当风华的红叶小姐，而与她宛若一对佳人的源赖光，此时不过刚满十六周岁。

十六岁的源赖光不胜酒力，双颊烧得厉害，不时松松领口，灌进一股寒风。藤原家的老狐狸准备待价而沽，倒是红叶小姐看上去对未来的夫婿甚是满意的样子，但这一切与眼下的主仆二人毫无关联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，源赖光明显有些失态——如果将他平日里的老练与内敛定义为常态的话，回家的路上，他与平安京寻常的贵族男孩别无二致。

“红叶小姐……你觉得如何？”

“啊？红叶小姐的话，属下由于距离太远，并没有……”

“我今晚很开心，鬼切。”

源赖光停下步子，腮边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，目光略显游离。如水的月华倾泻于少年如瀑的银发上，只有额前的一缕火一般燃烧着，把眉眼都染红。源赖光站在空荡荡的长街正中，眯了眯眼睛，盯着鬼切因心虚而游移不停的双眸：“我很开心。”

“我很喜欢红叶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我是说，枫叶林。小的时候，我哥哥经常……我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过漫山遍野的枫叶林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们到家了，鬼切。”

-TBC-